一
即使在经过了十一年的时光湮逝,我仍清晰记得雁北广场东北侧那座独栋仿古建筑,在夏末雏量级暴雨冲刷后的苍翠青白。那时,不夜城还没有变为步行街,双向机动车缓缓而行,一些国槐刚刚种上,翠绿的羽叶在微风习习中,并没有一点起伏。
街中装修了一段时间,此时正拆除脚手架和防护网,露出了武则天雕像群。穿过纤尘不染,岩砂粒粒的北广场,小晴对我说:“这里挺漂亮。”
“是吗?”我漫不经心,似乎想着这里更早前的荒芜。
我们不约而同走向竹林环绕,人字屋顶山墙上写着“青都里日本料理”的二层小楼前,尔后,走上曲径折回的青石板小路。石板是活的,每踩一脚,会听到撞击下面石子的声音。行走的视野中,能看见玻璃房间安然用餐的情侣、穿水手服的高中女生及几个正装的中年男士。进入室内,冷气扑面而来,音箱里法蓝好听的《森林》将我环绕其中,伸眼看去,室内装璜风格清爽淡暖,主打的材料是木质,包括中国风格棉纸格窗的小隔档,地面有些许岩石与梳理出纹理的白沙。环视了四秒,矗立眼前的旋转木梯吸引了小晴,她想上楼,于是,我跟随其后。
楼梯一侧壁厨写着日语的白布袋历历排列着,想不明白装着什么,应该不是普洱茶饼吧,倒是有几个袋子写着“松竹梅”、“菊正宗”、“獭祭”等,让我觉得那只是招牌或装饰。
踩踏楼梯的声音有些大,厚重沉闷,有客人向这边张望,让人有些尴尬。我试图找一处最好的位置,但推开几个包间都不确定,于是接受了晴的选择,坐在有白布袋壁厨另一侧的四座木方桌前。
方桌上方一盏大功率白炽灯,正好照在小晴面前,使她的面孔有了磨皮效果。不远处,人们坐在可视烹饪的吧台边上,看厨师制作刺身和烧烤。不过,这里客人并不多而有些安静。现在想来,那时的场景是一片薄薄的时光切片。
和晴来这里,我是开心的,除过“青都里”这个名字好听,让人想起奈良或平安时代(对应唐朝),仿长安城里的一个青砖“里坊”(中国日料店名字一般会起日本一个地方,青都里却没有对应日本的地名)。此外,我和晴的名字里都有一个“青”字。
因为之前只和晴去过“惠里”,所以,只觉得三文鱼刺身略逊其细滑、冰凉。绿芥茉也不够浓烈,不过现在知道,好的芥茉是山葵制作的,而不是辣根做的,辣而冲(现在日料基本都是这种)。酱油一般,不醇不厚,天妇罗不像想象的那么外焦里嫩,似乎还炸过了头。拼盘寿司种类不少,没有我想吃的鱼籽,但总体味道还可以,喜欢那一贯黄桃寿司。
烧牛肉火锅的卡炉有些油腻,锅里面的粉丝断如落发,牛肉只有几小片,因为十分清简,我苦笑对晴说:不妨叫白菜萝卜火锅好。晴说:那样别人会以为里面肯定没有肉了,还是叫牛肉火锅让人有期待好。也可能日料本来份量就少,遂又点了烤猪颈和烤排骨,端上来滋滋作响,香酥里嫩,弥补了刚才的不满。
吃差不多时,遂然间无事可做,和晴研究起玄米茶是不炒制过,天妇罗的蘸汁是鱼露还是酱油?服务员说是熬的海带汁加了些酱油及其它。晴说玄米是黑的,我认为是黄的,喝到最后打开壶盖确认时,发现米都不见了,晴说怎么都化了。晴还说喜欢这种茶,有米的淡香和茶的清苦。
这里每样菜肴一件器皿,不重复,它们或粗雅或细致——有略宽大的茶碗,修长有手柄的杯子,及波普图案的碟子,醇厚拙朴的大碗。像小寨街头,不同女孩的时装,漂亮得体。
如果客人喜欢这些器皿,楼下的柜台有售,均是日本进口,只是价格不菲。此外,那本菜单制作也相当不凡,如一本美术画册,尽管已经翻烂了边角,仍不失质感,与现在的Ipad与扫码点餐相比,算是一种古典。
因为和小晴无话可说,我便结了账,提着她送的月饼下了楼。在瓷器柜前看了会儿,我们便走出了青都里。
在青都里附近有小世界西餐厅、雨花餐厅、棒约翰,此外,把圆圈画大,还有曲江宾馆餐厅、西安宾馆兰花厅、长安一号、中国餐馆、王子饭店、必胜客、绿茉莉、葡国餐厅、巴克斯、COLABO等当时西安不多的打卡餐厅,在小晴失恋后,我陪她一一打了卡。
二
晴喜欢我朋友,在闺蜜小怡第一次带她见我们时,大家一起去了真爱唱歌。那天,她虽沉静无语,后来我知道她已一见钟情。然而,小怡也喜欢我朋友,只是她不知道。
之后,我们四人出去过很多次,酒吧、嘉年华、爬山、跑卡丁车甚至打高尔夫球。她们的母亲都要求晚上十点前要回家,但很多次,我们都是十点后,甚至很晚才回去,以至于她俩总被责备。
不久前见到小怡,提起过去的事,她说:我们把最好的青春都给了你们。
也许没错,他们离毕业还有一两个月遇到我们,两三年后就各自结婚了,而且是别人介绍或相亲没多久结婚的。在这两三年中,除了忙工作、在职读研,剩下的时间,基本都是和我或我们在一起。
我想起春末第一次见小怡,是朋友带到我住处的,我的房子比较乱,呆了一会儿,让他们先下楼,我换衣服出来去吃饭。下来时,看到社区小湖边,朋友把自己的衣服脱了,披在小怡身上。
坦白讲,我对小晴和小怡从未有过喜欢的想法,当然,他们也不会喜欢我。但是小怡大方亲和,记得嘉年华出来有个鬼屋,我和小怡及另一个女生进去了(朋友嫌无聊,在外头等着)。一路不停有中国传统鬼突然冒出来,快到出口时,有个更吓人的鬼拦腰截断了去路。因为我一点都不怕,还觉得好笑,小怡伸手让我拉她,尔后一路上,我拉了她好几分钟。后来,想了想,她是真的害怕,而拉女孩儿手,在我平生,那是第一次。
小怡向我说起晴婚礼上的情景,未婚夫是军人,只是在接亲敲门的时候,未婚夫的军人兄弟直接把门撞掀开了,幸亏伴娘没有受伤,但是吓坏了。再后来,小怡和晴联系少了。
时光回到2010年的国庆,我和朋友、晴还有另一个朋友及他的相亲对像去了南五台。顺带说一下,朋友也经常单独约晴出来,有一次见到我,还伸出手问我,指甲怎么样?那其实是晴用剪指甲套装为朋友连修剪带打磨,看上去整洁、线条温润。我们三人有次雨天出来,走了一会儿,并没有下雨,晴悄悄把朋友的伞一个褶一个褶压好,最后扣上按扭,比新伞还整齐,当时我有些惊讶。
路上的时候,我们看到一个马场,骑了马,在山脚下吃了农家乐,驱车到半山腰,然后爬向最高峰的一座寺院。
因为我体力不支,爬了一半就放弃了,等他们下来时,晴和我朋友的手已拉在一块,一直持继到半山腰。到西安时已经是晚上七点钟。送晴和另一个女孩儿回家后,我们去了北郊。朋友约了在世纪佳缘上认识的女孩儿。
再后来,这个女孩儿、朋友和我三人就一起出来,有两次碰巧小怡联系我,加上小怡的朋友,一起去秦唐一号吃饭。但回去后,我和小怡都没把这件事告诉晴。
后知后觉的晴,后来略带伤心地对我说:“为什么小怡不肯帮我。”
而之前给我打电话时,晴也对我说过一句半抱怨半开玩笑的话:你和XX是穿一条裤子的。
晴还说过:“你要早点告诉就好了。”
我没有追问为什么。只是大概知道,晴的母亲不同意他们,而晴是很听妈妈话的,也许晴会为此叛逆一次。还有就是,我朋友可能不知道,晴经济条件挺好的,家里做生意。只是母亲管束比较严,她给我印象一直十分朴素,也从来不提自己的家境,问到时,轻描淡写带过。
之后,晴和我们仍一起出来过两三次,顺带说一下,当一个男生不喜欢一个女孩儿,便不会和她单独相处了。
朋友的车被刮了,陪他修完车已是傍晚,约了晴去洒金桥马尔里吃肉丸糊辣汤,逛到很晚后,又在大皮院定家小酥肉吃了宵夜。也许是我在场,小晴全程没有说太多的话。当然,她也努力挽回过,给朋友QQ邮箱写信,我草草看过一封,知道那段时间,她常常下班后在酒吧买醉。
我陪小睛也去过粉巷里她喜欢的“三克拉”,她的酒量可以的,我向不太熟的朋友提过,她有些生气。我晚上送她回家过几次,有次她对我说她哥哥和女朋友分手,那女孩儿给哥哥打电话,说要自杀,结果在浴缸里割伤了手腕……
小晴有时会隐藏自己的情绪,所以,那段时间,我有些担心。我把自己养的暹罗猫送到她住处陪她,还有就是,有空带她去打卡美食餐厅。
朋友生日的时候,小晴包了一个礼物由我代为转交。朋友打开后看到是两只清酒杯,就随手给我。我问,为什么不留着。他转身打开柜子说“喏,都准备处理呢。”
里面有两条针织围巾,两双针织手套、几个杯子、游戏机、手办等一些前女友送的其它礼物。
那一对清酒杯杯身除了有日文,一只上画着男人,一只上画着妇人。我当然看出,这是在青都里买的。
我喝水喜欢用瓷杯,可惜两只白瓷杯都打碎了。就用其中一只男人图案的清酒杯代替,不想,一用就是十年,除过旅游或生病住院,每天都用,一杯水正好150毫升,我总是一口喝完,再倒一杯。
小睛相亲后,我再没和她来往,直到今天,已经是八年。那时小睛已经开始变胖,可能失恋让她不再节食。其实很多好身材的女孩儿是刻意节食的结果,结婚后就现了原型,使我觉得很多好身材与化妆和美颜一样,带有欺骗性。
小晴还有件事让我失望,就是割了双眼皮,我挺喜欢她的单眼皮,除了有味道,汉人本来都是单眼皮,双眼皮是几千年与“蛮族”混血的结果,你看日本人,朝族人单眼皮居多,因为岛国与半岛相对封闭,影响了民族融和。
小晴也说,做完就后悔了。
那家青都里早已不再营业,仿古小楼前的竹林也清除殆尽,取而代之的是其它餐饮店,只是青都里由当时的一家,现已遍布西安,不下十家。
不知,若在哪儿看见“青都里”的名字,晴会不会想起她的清酒杯,以及她随风吹散的爱情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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